驱走露宿者真正的寒冬———记物资派送第一晚活动见闻和感受

乌托邦

驱走露宿者真正的寒冬
    ———记物资派送第一晚活动见闻和感受
作者：陈泽然
2006年1月26日晚上21点，在经过了分组、宣布注意事项和大合照后，五个小组也在各自的组长和巡城马的带领下，带着爱心物资，向各自的派送路线出发。我奉命跟随第三小组进行采写，我们的组长是和这次活动名称十分相称的火哥——冬天一把火，而巡城马则是踩点组的带头大哥——小圣。我们的具体路线就是：地王－中山三－中山四－中山五－六榕路－光孝寺－人民北－人民中－人民南－文化公园－人民桥。     
经过一小时的行进，我们终于带着40袋爱心物资，穿过了人流密集，充满临近春节烦嚣气息的中山四路、中山五路一带，来到了解放北路和中山六路的交界处，我们也终于来到了我们组的派送区域。当然，途中火哥和小圣也向我们重复了一下注意事项，例如要用普通话和露宿者进行对话；不能单独行动；在露宿者愿意的前提下和他们多交谈，了解他们的情况和尽力去帮助他们；同时也强调了救助站的作用；最后也要送上新年祝福……
在经过了几分钟的休整后，我们正式从中山六路转向六榕路，开始了我们的派送过程。22：05，我们在六榕路和广德路交界处发现了3名露宿者。我们按预先分好的小组，派上ANLY为首的四位勇士带着物资正式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次”……也许我们是第一次派送，也许是那3位露宿者真的太疲劳，ANLY小组没有经过太多的交谈，只是打了个照面、介绍了一下这个活动、物资情况和互相祝福后就放下物资离去了。可以说，我们的“第一次”就平淡地结束了。的确，并非每个露宿者都愿意趟开他们的心窗，向我们透露他们的经历和遭遇，但他们能欣然接受我们物资的派送，也总算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绝对是好的开端！
结束了第一个地点的派送活动后，我们按小圣大哥的指引步行来到了位于海珠北路和东风西路交界处的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正门口附近，这里聚集了8名露宿者。这时是22：25。经过了第一次的尝试，我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在这里也收获了不少情报。我们兵分2路，其中一路在小圣的带领下到市一医院隔壁的一名露宿者处派发物资，另一路则在火哥带领下到东风西路口的7名露宿者处派送送温暖的物资。首先说说小圣的奇遇吧，他和几位组员来到该露宿者身边，将自己的身份和活动介绍了一次后，该露宿者竟然主动上前和小圣握手，而在言谈中，小圣也觉得他是一个十分有文化、有教养的人，小圣等一批上年也有参与的老会员联想起去年活动里的慰问一名露宿者作家，不由得一阵感慨，论文化、论修养，他们并不比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差，也可能比社会上的许多不知所谓的暴发户要高出不少，但他们却选择了露宿这条艰苦的道路，可叹！而火哥的一组则来到了天桥脚下的露宿者集中处，其中一位阿姨还没有睡，我们介绍了本次活动和自己的身份，并递上了物资后就和她交谈起来。她来自河南省，刚到广州几个月，短期内也不会回老家了，目前以拾废纸、瓶子为生，现在大概每天可以凭此赚20-30元，温饱也基本能得到保证。而话锋一转，她又讲起了刚到广州的一阵子，由于还没熟悉这个城市，她赚的钱根本不能保证温饱，而且当时广州的治安太差，偷抢犯罪活动太猖狂，她的生存越发困难。而到了最近，情况才有所好转，由于市政府加强了治安管理，路面也安全了许多，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也初步得到了保证。而另一位60多岁的老伯则同样来自河南，但他来广州已经好几年，每天晚上也就固定居住在此处，同样也是以捡垃圾维持生活。而老家也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他准备在广州终老一生。到此，我真的十分感慨，原来以为只要辛勤劳动就可以在广州这个城市生存。但是，露宿者这群几乎被社会遗忘的群体却面临更多的问题，不错，在广州生存下去，一定要勤奋。但只有勤奋却远远未够，他们所要忍受的，还有来自露宿街头所带来的生命和财产的威胁，来自无良商人的欺诈，辛苦得来的劳动成果却被无情剥夺，心酸！而最伤他们自尊心的都算是来自路人群众的异样和厌恶的目光。我们派送过程中就遭遇到这一幕：有一位路人经过此地，见到我们进行的活动，她指指露宿者，不解地询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助他们？其实她的言论也代表了社会上很多人的看法。他们认为，露宿者由于各种原因，流浪街头，他们既脏、又影响市容环境，而且又是罪恶和疾病的滋生地之一，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算啦，有物资不如去帮助更多的困难群众和困难家庭算啦！不错，论难群众的确要去帮助，而且我们和社会各界也给予了不少的帮助，但是露宿者为什么就不值得我们去救助呢？他们同样是人，同样以诚实的劳动去换取自己生存的权力，他们根本不会去进行犯罪活动，即使来到被社会遗弃的边缘，即使一贫如洗，他们也坚持自力更生，诚实劳动，能不值得我们去尊重吗？试想一下，各位来到他们露宿者的境地，能仍然依靠自己双手合法的劳动去生存吗？能坚持不去偷、去抢、去骗吗？我看能做到的同样也不多。但是露宿者们可以做到，否则，他们早已进派出所、进监狱了，还能在这里露宿吗？更重要的是，在如此景况下，他们仍然能够鼓起足够的勇气生存下去，有超强的适应能力，真正做到随遇而安，也是我们不少人难以做到的！由此可见，露宿者绝对需要，也绝对值得我们去帮助，帮助他们度过寒冬！
由于时间紧迫，我们和这班露宿者的交谈就到此为止了。经过10多分钟的行进，在22：40。我们来到了光孝路和净慧路的交界处。这里生活着7位露宿者。他们貌似生活得挺悠闲的，有2个在打扑克牌，有一个在全神贯注地听收音机。而我们都是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这个活动的过程，并送上新年祝福后，放下物品就走了。他们也不太愿意交谈，而且话语也不多。
接着，我们沿着净慧路一直向西走，来到了光孝寺广场，这时是22：50，我们的冰河等几位组员发现了一位躺在对面的露宿者，我们循例以普通话介绍了我们的活动、身份，介绍了一下，并送上了节日祝福，放下物资后准备转身离去。就在这时，该露宿者竟然以流利的广州话祝福了一下我们。当时我们立刻惊呆了，露宿者在我们的印象中基本上都是外省人，会说广州话的最起码在广州有亲人，有朋友，根本不能想象他会露宿街头。是什么让他露宿于此呢？是命运的无奈，还是被人欺骗？我们顿了一顿后，马上转过身去，以广州话和这位露宿者进行了长达十多分钟的对话。该露宿者名叫关耀华，是佛山市南海区小塘镇人，年纪大约38—40岁。他在这里露宿了2个多月。在2个多月前，他在广州办事，由于不幸遭遇车祸而导致脊椎损伤，下半身行动困难。而他在南海的家已经无家人，他唯一的弟弟关耀光（年约35岁）则在云南的昆明开了一家酒楼，在当地做饮食生意。而关耀华则由于出车祸后行动不便，身份证、驾驶证、电话本等相关证件则全部被偷，钱财也完全没有，所以只有露宿于此，生活也只能靠自己拾垃圾和热心人士的救济来维持。他很想联系亲友和自己的弟弟，但都无办法进行。而上天对关耀华的打击似乎还在继续。有一次下了一场大雨，他行动不便，没有办法走到合适的地方躲避，硬生生地淋了，结果马上就发起高烧来。由于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他足足昏迷了8——10天，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瘫痪，根本连动也不能动，只能整天躺在光孝寺广场对面的一棵大树下，而食物、水和衣物、棉被等也只能完全靠好心人士和附近酒楼送来，而救助站却也只能送来面包、棉被等物资，却无情地拒绝了关耀华想入住救助站的合理要求，完全不想让他住进去。而更加可悲的是，就在关耀华面临如此悲惨的命运的时候，一些被我们所唾弃的小偷却竟然不放过关耀华，他们数次来光顾，偷左了很多东西，单是棉被也被偷了四张，现在，关耀华的被窝里也藏着一把刀，估计他也被偷怕了，抢怕了，如果再有可耻的人过来光顾的话，他一定会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奋起反抗，即使自己的下身已经完全瘫痪。就在我们和关耀华交谈的过程中，有一位王阿姨来到这里探望他。我们的提子同志也和她进行了交谈，了解到了关耀华的大概情况，也认识到有不少好心人正在帮忙，社会也是有不少的热心人的。我们这个王姨她自己也说，自己一生做了不少好事，看来，广州绝对是一个充满情义的地方。其实，每个露宿者背后也有自己的故事，而大多数都是充满辛酸和血泪的，有钱，有地位，谁想来露宿呢？大多数露宿者都是因为环境所迫而走上露宿这天路的。的确，这个冬天很寒冷，我们以赠送物资的方法帮助他们驱走寒冬。但是，露宿者他们心中更加寒冷，我们更加应该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帮助他们，驱走他们心中的寒冬，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热情，并切实解决他们的切身问题，让他们重新站起来做人！这，才是救助露宿者根本之方法。所以，希望大家也能出一份力，从多条渠道帮助关耀华寻找他的弟弟和其他亲友，让他们一家团聚，让关耀华得到真正的关心，彻底摆脱露宿。
经过和关耀华的交谈后，我们继续行程。23：10，我们在净慧路碰见了一名正在睡觉的露宿者。他来自河南，刚到广州，在老家有儿女亲人。因为老家冬天比较冷，所以一路乞丐南下广州。过年天气暖和后就会再一路乞丐回去。这不和候鸟一样？我们放下物资，送上祝福后就继续到下一个点。
五分钟后，在人民路和净慧路交界处我们也见到了一位来自甘肃的露宿者。情况和以上的那位情况也差不多，也是一路乞讨南下，过完年再回去。
而到了23：20，我们来到了人民中路和中山七路的交界处。这里蹲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大侠”，托着腮，蹲在路边注视着车水马龙的马路，动也不动。我们商量是否应该送物资给他，最后决定帮助他。但是，无论是我们一开始拿东西过去，还是后来不放心由小圣再去打开袋子和他解说一遍，他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也惟有放下物资离去了。希望他能知道我们的心意，能以这些物资帮助自己度过寒冬。
23：30，我们在光塔路和人民中路交界处碰到3位露宿者。他们来自安徽。其中一个和我们交谈了一下。他很年轻，30出头，在老家有儿女、亲人。他来广州已经几年了，当初是在广州四周为人打工，但因为在打工过程中屡次受骗，而导致钱财散尽，惟有过上了露宿者的生活，现在以拾垃圾为生。过年他很想回家，但根本无钱回去。唉……广州这个国际大都市也真的扼杀了不少人的梦，他们梦想赚点钱，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但是畸形的社会环境和无良的商家却无情地打碎他们的梦……这根本就是人为地制造露宿者，欺骗、拖欠……将人逼向绝望和无奈，以至走上露宿者的道路。希望各位老板能善待自己的工人！
23：35，我们在人民中路天桥底发现了发现了2位露宿者。我们和其中一位谈了一下，他来自陕西，父母双亡，一个人来广州打工。但由于在自己家里一次的不小心，跌伤了脊椎，连路也不能走，现在只能靠自制的小车来代步。自然而然就不能继续工作了，只有过起了以拾垃圾为生的露宿生活。唉……大家万事小心啊！
23：40，在人民中路口的招商银行门口，我们发现了一名露宿者。他一直在睡觉。当我们叫醒他时，他立刻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当我们说明来意时，他才放心，接收了我们的物资后，也不愿多谈，继续睡觉了。的确，露宿者的心中是多么寒冷，广州这座大城市有太多的危险，他们也练就了一身如猎人般警觉的身手，为了保护自己而越来越变得不相信人！希望我们这个行动可以真正化解他们心中的寒冬，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23：45我们来到了人民中路和龙津路的交界处，这里有一个露宿者躺着。他真是一位衣着前卫的露宿者。当我们拿物资过去的时候，他不断地眨眼，明显地想发脾气的样子，可能是不想被打扰吧。也可能是他自己的自尊心太强，不想我们帮助他。但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却接了我们的物资，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自尊心谁都有，但为了生存和生活，需要搁下自己的自尊心来过露宿的生活，的确很无奈，我们也能理解。希望他能尽快释怀啦。
24：00，我们沿着人民中路来到了广州日报社附近。这里住着6个露宿者。其中包括来自湖南的一家三口。他们兴奋地接受了我们的物资，并向我们诉说了他们的际遇。他们夫妇脚部有残疾，不能走动，全靠自制的小车代步，而儿子明显精神上有问题，生活不能自理。而他们其实都很想回湖南老家，但因为在广州遭到抢劫而没有钱回去。而在这时，他们甚至拿出了一条被割破口袋的裤子给我们看。唉……广州的治安隐患真的害人不少。而另一个是来自广州罗定的老伯，今年60多岁，是单身一人。今年的过年也没有计划回家，只希望在广州继续生活，露宿下去。
由于物资有限，我们今晚的派发活动到此就结束了。今晚的活动比较顺利，露宿者们也能欣然接受我们的物资。让我感触最大的，是露宿者们背后辛酸的过去。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和他们相比，我们的挫折也不算什么了。也正是这些不如意，导致他们走上露宿者的道路，也使他们的心变得越来越寒冷。我们要送来温暖，驱走他们心中的寒冷，但更加要做的，却是以自己的行动，去感动他们，融化他们心中的寒冰驱走他们心中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