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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访老人院杂记
*杨敏诗(09k517 诗诗)
第三次探访老人院后,我回到宿舍,在寂静中写下探访过程中那些细碎的事情。
(一) 精神洁癖
我算是个有洁癖的人。那天跟随志愿者队伍到达冲口老人院后,看到老人院的卫生情况后,我很想马上离开。老人院的卫生条件并不是很差,但所有到过那里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很多地方长久以来缺乏细致的擦洗。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但因为自己到底是报名参加这个老人院探访活动的首批“志愿军”,总不能不战而退,所以还是留下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探访交流活动进行地很顺利。但是后来的分组跟老人聊天的时候出现了一段小插曲。在我搬起椅子准备跟老人坐下来谈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右手的两只手指触到了椅子边沿下面的一团粘滑的东西。一种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大脑。在老人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我奔进了洗手间。我没有看自己究竟手上粘上了什么,取了一些洗洁精马上加水揉出泡泡,死命地想把手洗干净。在洗手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引导员的话:我们也会有年老的一天,会感觉不到嘴角边的食物残渣;会无法自控地垂涎;会因为身体原因随时放屁甚至大解。可是,这些通通都不是他们所愿意的呀。
仔细想想,其实他们跟婴儿是一样的。问问自己,为什么同样是失禁,你能笑着拍拍婴儿的屁股说一句:“真调皮!”然后哈哈大笑,对着老人你却嫌弃地说:“咦!这么脏!”
经过这样的对比,我想通了。我回到探访对象的房间,拉着她的手陪她又聊了两个半小时,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老人院。
我想,真正的洁癖不在于物理感知上,而在精神上思想上。对老人的“不修边幅”和“邋遢”反感的人精神上并不纯净,他们不属于精神洁癖者,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沾染了污垢,那是由社会偏见以及过度标榜医学卫生、忽视“思想卫生”综合作用形成的污点。
(二)没有镜子的房间
几乎每个人的房间里都会有至少一面镜子,年轻人更甚。他们大多喜欢照镜子,他们的浴室里、衣橱里、书包里甚至笔袋里,都可能有镜子。但我发现,老人院的房间里很少有镜子。为什么呢?他们不敢直面自己衰老的面容?还是因为已经没有人在意他们的仪容因此没有照镜子的必要?
人们常说,喜欢照镜子的人有较强的自恋倾向,那么老人很少照镜子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已失去了对自己的关注与信心,也不关心别人的境况?他们已经失去了在自己身上寻找自身价值的所有对外关系链条?
记得一句嘲讽衰老的话:“年轻的时候,我们冲着镜子做鬼脸;当我们老了的时候,镜子和我们算是扯平了。”但是,我们不应该因此而过度伤悲沮丧。记得余秋雨先生也有一哲言:“只要历史不阻断,时间不倒退,一切都会衰老。老了就老了吧,安详地交给世界一副慈祥美。没有皱纹的祖母是可怕的,没有白发的老者是让人遗憾的。”是的,还历史以真实,还生命以过程。50岁就该有50岁理应有的外貌与神态,不必担忧。打羊胎素、肉毒杆菌勉强留住青春,只是对生命的歪曲。
我希望每一位老人都能有一面镜子,哪怕是娃娃镜。让镜子为他们的生活源源不断地折射进阳光吧,尽管他们看了近一个世纪的浑浊的眼睛早已很难敏锐地感觉到光线。我期盼着有一天,老人能笑着坐在树下,拿着镜子,告诉年幼的孙儿,这是皱纹这是老人斑。树叶的缝隙漏进阳光,洒在祖孙二人身上,色彩同样地鲜明。
(三) 蜡烛将熄的时候
三次探访老人院,感慨很深。每次探访回来,我都会马上给家里打电话,即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跟家里人说,但是简单的交谈已经让我觉得满足。
记得2008年,香港流行歌手古巨基的一首《爱得太迟》唱到街知巷闻,“最心痛是,爱得太迟,有些心意,不可等某个日子。”它提醒城市里的人,在日日埋头于钢筋水泥之间追逐渺茫的幸福感的同时,要及时向身边的亲友表达关心。沉湎于繁忙的机械工作容易错失许多宝贵的东西,比如健康,又比如友情、亲情、爱情。“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请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某日重要的人永远消失了才面对惨白无声的屋子怅惘。
2009年也有一首歌感动了许许多多的80后90后,那就是艳照门男主角陈冠希创作于艳照门事件以前的歌曲《问世上有多少爱》,歌词通俗易懂,却真实感人:“对唔住阿爸,我
知你好辛苦架,赚钱去养我地既家。但我返到香港追求老豆既教导,点知嚟到佢忙到连时间到无,我只有金钱既回报。你会爱护我吗?无论我有无五行欠打;其实你会爱护我吗?爱我就大力锡一下。” 不是很多人知道这首歌,但听过的都会被它感动。它说出了家庭成员相互关心的重要性。
到了2010年,陈奕迅的新专辑《Time Flies》再次向大众敲响警钟。“曾付出,几多心跳,来换取一堆堆的发票。记住那关於光阴的教训。你献出了十寸时和分,可有换到十寸金?为何用到尽了,至知哪样紧要?”时日如飞,各项工作以秒速的效率完成,人们却难再抓紧重要的时刻。偶尔回首照镜,才发现皮肤偷偷松了,岁月在脸上划下道道深沟!
我在老人院看到的老人,跟年轻人一样,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生命中的时间。年轻人当然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属于老人的剩余时光比年轻人少得多。老人的时间是如此宝贵,我们应该好好把握,为老人做点什么。
老人是将熄的蜡烛,他们用自己的躯体燃点了我们的生命,让我们获得生命的亮光,并不断支持我们发出更多的光。现在他们老了,属于他们的一部分亮光已经转移到我们身上,还有一些在时光飞轮的碾压下化为灰烬散于空气中。
他们像在灰烬中烧剩的一点火星,只等一阵冷风让他们化作一缕青烟。我们也会有年老的一天,我们也希望到时有人来关心自己温暖自己,而不是把我们封存在冷暗的角落。跟老人说一句话吧,跟他们握一次手吧,给他们一个诚挚的笑容吧,陪他们看一次沉闷的粤剧吧。至少,有天你也会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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