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尘暴里种田

乌托邦

在沙尘暴里种田
摘要：大地行脚
    大地行脚
    □翟明磊
    如何了解公益机构的真相，实属一门大学问。
    公益机构在思想上属社会主义流派，喜欢宣传，善于宣传，如果完全听其讲故事，就会上当，必须出奇招以破之。
    那一年，我在东北某村采访合作社。合作社带头人是个实在人，他言及合作社如何带动全村，村民如何踊跃加入，两眼放光，令人折服。走访了数位他介绍的村民家，那些淳朴村民说到激动处，声泪俱下，更是令人信服。但我多长了个心眼。在摆脱他派出的向导后，我沿村中一条街，每隔十户随机入户调查，共调查了六户，关起门来谈话，发现大部分村民认为此合作社没有把经济搞上去，村民相信的不多。合作社对这个村几乎没什么影响。更有村民认为合作社即是当年“搞集体”，不会再上当。
    在沙尘暴源头地阿拉善(2000年春统计北京九次沙尘暴八次来自阿拉善)采访时，我遇到一个难题。公益机构阿拉善协会响应政府政策推广节能温棚项目，节水，节能，增产，而且每一个温棚造价五万元，政府出资4.5万元，可是失败了，纷纷被农民抛弃。所到之处，用农民的话说：“温棚已破得像春天脱毛的骆驼，塌得东一块，西一块了。”政府与公益机构都不解：为了推广，上亿元，政府投下去了，这种好事怎么会失败呢，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就去和当地农民一起种了半天田。
    这田就在沙漠边缘，一会儿工夫，沙尘暴就来了，漫天飞沙尘，在尘暴中，田里的人远看成了黑影团。鼻子耳朵灰蒙蒙的，牙缝里都塞沙子。种田的农民一哄而散，找避风处躲起来。半小时后，风小了。农民们又出来操家伙干活了。一个下午，来回数次，真的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的游击式种田法。
    风沙大时，男女老少用布蒙着脸，远看也像蒙面游击战士啊。
    种田方法相当原始，如种籽瓜，不需要整田，人手一棒，无需弯腰，用棒尖在地上按一个浅洞，扔进一个瓜籽，用脚拨土埋上。很轻松，一点都不累。有的田，播好种，抽地下水，漫灌一下，旱田转眼成了水池。农民一边放水，一边抽烟聊天，何其快活。
    漫灌一次后，沙地农作即可成长，无需照料直到成熟。
    这样的耕种法，虽然极损地下水，农民却不累。出乎意料，干旱与早晚温差大，沙地的农产质地甚好，虽然单位面积产量不高，但因面积大，总产量不小。农民富足。何以见得？种完田，农民们喝的不是水，而是以啤酒解渴，真是乐哉。
    虽然政府为了保护生态，赶走了一批在沙漠边种田的农民，但利之所在，人之所趋，没多久更多的农民迁来种田。
    这些农民从哪来？甘肃民勤等地人多地少，50年来地下水被抽光了，逃难农民纷纷到阿拉善占田开发，沙漠边的田多了去，谁占了就是谁的。这些农民用原先破坏地下水的方法漫灌，一个农民平均一年要用去一个标准游泳池的水，开始又一轮生态恶性循环。
    回过头来说，节能大棚为什么失败？失败在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上：虽然省钱省水省能高产，但干活太累，农民钻在大棚里，流汗高热，很难受。而传统的种法，干活不累，人也凉快。
    贪图安逸是人的基本人性，再好的公益项目也战胜不了人性。
    这是大棚失败的原因。不种田的干部与公益人士如何能明白？只有当你流了一身臭汗，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抹掉脸上的沙尘，与农民们抽着羊骨旱烟时，才会发现这个隐藏的秘密。　　　　　　(作者系公益热心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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