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社会自己创造和谐

乌托邦

让社会自己创造和谐

    2006-10-16 09:45:37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诺贝尔和平奖专辑
　　天下论坛之庄礼伟专栏
　　
　　在社会、人民群众当中，一直就孕育着自我治理、自我救助、自我约束、自我进化的巨大力量，在一个开放、宽容的制度环境下，公民社会不仅可以和政府形成良性互补关系，也能在大多数事务上实现有效的内部自治。孟加拉乡村银行的最大启示，就是对普通民众、对穷人的高度信任，──他们是可以自己拯救和发展自己的，他们是聪明和善于学习的，他们是可以自己进行内部监督和认真遵守共同约定的。
　　
　　诺贝尔和平奖的原初目的，是表彰那些促进国家间和平友好关系的杰出人士。一个世纪之后，我们看到，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奖者涵盖了诸多为社会和谐、国际关系和谐、人与环境和谐做出杰出贡献的个人或组织，因此如果把它更名为“诺贝尔人类和谐奖”或“诺贝尔人类进步奖”，或许更合适。
　　另外我们注意到，诺贝尔和平奖非常关注和鼓励民间力量。首届诺贝尔和平奖就是颁给了红十字会的创办者瑞士人亨利·杜南与法国和平活动家弗雷德里克·帕西，在晚近的获奖者中，无国界医生、大赦国际、国际禁雷运动、德兰修女、伊朗女律师艾巴迪、帕格沃什运动(科学和世界事务会议)、南非大主教图图，以及一批对政府持批评立场的政治家，都具有强烈的民间色彩。2000年获诺贝尔和平奖的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也是以著名的国际民间组织领袖身份获此殊荣的，他和他的组织所关注的领域涉及了为世界各地穷人提供居所、对发展中国家的选举提供义务监督等等。
　　从获奖者的身份背景，我们可以推测，诺贝尔和平奖的指导思想，是把鼓励和培育民间组织、民间社会运动作为达至社会和谐、世界和谐的重要路径。2006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被授予孟加拉乡村银行(或称格莱明银行)及其创始人穆罕默德·尤诺斯教授，可以说是上述思路持续体现。
　　在社会、人民群众当中，一直就孕育着自我治理、自我救助、自我约束、自我进化的巨大力量，在一个开放、宽容的制度环境下，公民社会不仅可以和政府形成良性互补关系，也能在大多数事务上实现有效的内部自治。孟加拉乡村银行的最大启示，就是对普通民众、对穷人的高度信任，──他们是可以自己拯救和发展自己的，他们是聪明和善于学习的，他们是可以自己进行内部监督和认真遵守共同约定的。
　　在孟加拉乡村银行的实际运作中，贷款贫民也是具有高度诚信的贷款者。贫民们的贷款担保不是靠实物、金钱，而是靠他们视为第二生命的个人信誉。当银行的巨额贷款被公共权力部门、“关系－朋党企业”大肆挥霍、浪费和可疑地消失的时候，最有廉耻心的，反倒是那些生活艰辛的小老百姓。尤诺斯说:在孟加拉，穷人最守信用，富有者却往往不归还贷款。
　　关于如何扶贫，有多种模式:有政府主导的，也有民间主导的；有的是慈善行为，有的是商业行为。从大量事实来看，自上而下的扶贫款(包括来自国际社会的扶贫款)，一旦进入层层权力部门的蛛网和黑箱，往往被层层截留，最后到受助者那里已经寥寥无几。而单向的慈善赠与也达不到授人以渔的目的。孟加拉乡村银行体现的是民间平等的商业合作关系:我帮助你，我自己也赚钱，在进行小额、低息贷款的同时，也对贫民进行相关的财经、生产知识培训。尤诺斯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业领袖之一，他自认没有向贫民施舍过一分钱。他帮助乞丐的方式也不是施舍，而是向乞丐发放贷款，使后者自立创业并生活得有尊严。
　　当然，尤诺斯的乡村银行不仅仅是一个商业机构，它也是一个具有公益导向的民间自助运动。尤诺斯为贫民贷款大大降低了门槛，他还强烈指责由于银行对穷人的歧视，高达30亿——地球上半数以上的人们得不到有效的贷款服务。尤诺斯强调:贷款创业，是人民的基本权利。
　　在国际上被广泛推行的孟加拉乡村银行模式，在中国却遭遇到诸多麻烦:在现有金融政策下，政府对民间商业性小额贷款机构的工商登记进行严格控制，使后者处在“不合法”境地，不能正当融资，仅靠国际社会支持而没有内生的资金链，难以为继。并且国内数百个小额贷款机构还不能建立自己的行业协会，形成自己的压力集团，也是一个重大的发展瓶颈。
　　2004年11月，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推介“2005国际小额信贷年”时，称小额信贷是“激发穷人思想、能量和憧憬的途径”。联合国在安南领导下，一直鼓励全世界民间有创造力的思想和行动。我们也应当体认到，社会不是问题，而是解决问题的主角，做一个有创造力的国家，不仅应该表现在科技进步方面，也应该表现在激发民间社会活力方面。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中国还没有培养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民间组织和世界级的民间组织领袖，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这不能不说是有些遗憾的。如果事事都要自上而下、集中管制，那么种种民间活力的萌芽，要么是夭折，要么是被收编。我们中国要为世界做出巨大贡献，当然也包括贡献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民间组织和具有世界声望的民间领袖，贡献出由社会和人民充当国家治理主角的中国经验。
　　(作者系广州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教授)